太空摄影的发展
太空摄影诞生于水星计划,在双子座计划中艰难走向成熟,如此,阿波罗计划的太空影像才能让月球对你我乃至全世界而言几乎触手可及。——理查德·W.安德伍德(RichardW.Underwood)NASA水星、双子座和阿波罗计划摄影总监
水星计划:太空摄影的诞生
首次载人航天任务是在非常小的太空舱里完成的,有极其严格的重量考量。就其本质而言,这些任务是开创性的、大胆的、复杂的,是对新型航天器以及航天员能力的考验。是以,当时几乎没有兴趣携带大型相机或者进行手持摄影。
1961年4月,苏联航天员尤里·加加林乘坐东方1号,成为第一个进入太空的人类。尽管他回到地面后,有相机对准他进行电视直播,但是他没有携带胶片相机来记录他看到的令人印象深刻的、独特的地球景象。几周后,人类的第二个(美国的第一个)载人航天任务携带了一台毛瑞尔220G 70毫米相机升空。相机指向太空舱里小小的舷窗,透过镜子每六秒自动拍摄一张。它拍下了第一张载人航天任务中看到的地球照片。
1961年8月,东方2号携带第一台“电影”摄像机升空,航天员戈尔曼·季托夫(Gherman Titov)用35毫米的康瓦斯自动(Konvas-Avtomat)相机透过舷窗拍摄了一组短片。当NASA确认水星-宇宙神6号将成为第一个轨道任务后,航天员约翰·格伦自费40美元从可可比奇一家药房购买了一台美能达安斯科35毫米自动相机。可可比奇距离NASA的佛罗里达发射场很近。

格伦改造后的35毫米相机,现存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NASM)
格伦和技术人员一起改造了相机,在快门处增加了手枪式握柄,便于在狭小的水星号太空舱内戴着手套操作。他用超声波将两卷胶片接在一起,捕捉到了前所未见的地球景观,包括日出日落期间被大气弯折的壮观的彩色光弧。

谢泼德在狭小的水星号太空舱里(16毫米航拍胶片,经过堆叠和处理)
所有水星计划的设备面板上都装配了“飞行员观察者”相机,尽管它只是为了记录航天员及其对航天器控制装置的操作,便于后续分析。任务时间越长,进行手持摄影实验的时间就越长。不过,在只有一位航天员负责飞行的前提下,NASA仍然觉得这会分散他们对重要的核心任务的注意力。

施艾拉评估改造后的哈苏500C
水星-宇宙神8号的瓦尔特·施艾拉是一个摄影迷,他请求在任务中使用更好的摄影设备。施艾拉与当时《生活》(Life)和《国家地理》(National Geographic)的著名摄影师相熟,便寻求他们的推荐。哈苏500C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它的70毫米大画幅胶片比35毫米更适合可靠地捕捉所需的细节和质量。
NASA摄影总监理查德·安德伍德说,施艾拉这样一个吃苦耐劳的前海军飞行员,当在一次会议中被告知如果相机要执行航天任务,必须进行重大改造,而哈苏不适合时,他几乎落泪。施艾拉后来和技术人员密切合作,最终,泛美实验室(Pan Am Laboratory)在卡纳维拉尔角完成了相机改造。改造后的哈苏成功加入了他的飞行任务。
双子座计划:走向成熟
双子座任务持续时间更长,配备了两人乘组,太空舱更大,机动性有所提高,使得手持太空摄影取得了重大进展。为了改善测绘工作,气象局、商业渔业局和地球科学研究等部门对更高质量的图像的需求不断增加。

太空摄影的转折点——1965年6月,爱德华·怀特飘浮在地球上空。
双子座4号的任务包括美国首次太空行走,其间,詹姆斯·麦克迪维特拍下了这张令人惊叹的照片:以地球为背景,爱德华·怀特飘浮在真空中,这成为NASA认识到太空摄影内在价值的转折点。

发射之前,怀特(左)和麦克迪维特(右)位于双子座4号太空舱里
安德伍德说服鲍勃·吉尔鲁斯(Bob Gilruth)和NASA的其他管理人员,让他们相信这些绝妙照片不仅具有科学价值,也具有公共关系价值:“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人类从未见过的东西!”考虑到对纳税人的资金的依赖,更多的相机、资源以及更好的训练会给NASA提供包含信息的照片,给他们的说辞提供一些视觉内容,吸引公众,增加财政支持。
双子座5号的摄影时间大幅增加,共拍摄了400多张照片。毛瑞尔16毫米DAC“电影”摄像机的前身在双子座4号首次亮相,并被用于之后的每一次任务,包括双子座5号。
在整个双子座计划期间,航天员们都持续表现出对摄影的热情,在最后一次任务——双子座12号任务期间,在技术性更强的摄影工作之外,航天员有一定的自由来拍摄大众感兴趣的照片以及“机遇目标”。巴兹·奥尔德林甚至拍摄了一组自己在出舱活动期间的照片——太空中的第一组自拍。现在,航天员不仅是事件的记录者,也是航天摄影师。
阿波罗计划:抵达月球
从第一个阿波罗任务开始,摄影的重点仍然是对操作以及用于工程评估的新飞行硬件测试的技术性记录。任务返回后,最先看到这些照片的都是计划和设计下一次任务的人。在计算机模拟出现以前,留在地面(包括地面指挥中心)的人发现,能够切实看到太空中的操作情况,是有几分用处的。毫无疑问,摄影是帮助人类抵达月球的必不可少的工具。
没有最好的摄影设备就飞向月球,这是不可想象的。需要开发出能够在没有空气的、温差极大的月球环境中稳定工作的相机。

阿波罗16号上的部分摄影设备
着陆任务中的月面摄影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发展,某种程度上是因为观众的相对需求不同。航天研究员基思·威尔逊(Keith Wilson)曾经跟我分享过一封写给他的信,信上说,NASA的公关事务主管布莱恩·达夫(Brian Duf)和他的朋友、飞行乘组操作办公室主任迪克·斯雷顿(Deke Slayton)以及工程师们争论不休。各方之间明显存在“创造性压力”。在达夫看来,闭口不谈公众事务摄影的重要性,部分是源于“正确的”照片。只有强调“持续的国会支持”的必要性才有助于左右舆论。
谈及阿波罗11号时,达夫说,一开始只为月面摄影分配了黑白胶片,他不得不要求增加彩色胶片。然而,直到被问及能否接受《生活》杂志封面上的月球第一人是黑白的时,NASA才做出了一些让步。结果,根本没有月球第一人的具有“公关事务价值”的照片。返回的照片呈长条状散落在约翰逊航天中心照片实验室的光台上。人们疯狂地、争相从中搜寻阿姆斯特朗的照片,就在这时,达夫提出了一个方法,可以更轻松地区分身着航天服的航天员。对于阿波罗12号而言,在指令长头盔和航天服上增加红条为时已晚,但它们是未来所有任务的特征。一开始,这些红条被称作“公共事务条纹”,后来更名为“指令长条纹”。
令人费解的是,只有一台哈苏相机和一卷胶片被带上了月球表面,以记录我们历史上最重大的事件之一。一台16毫米DAC还从登月舱的窗口拍摄了低帧率的影片。直到后期的阿波罗任务才携带了众多相机和胶片,拍摄了大量影片记录这些航行。从阿波罗15号任务开始,服务舱增装了全景相机和测绘相机,以补充月球轨道摄影。阿波罗15号乘组还努力争取增加镜头数量,甚至不惜放弃中止推进剂。尽管这是因为存在明显的重量限制,但也可以说超轻胶片的单位重量科学回报率更高。
阿波罗17号——最后一次登月任务——共携带了4台哈苏70毫米相机、1台尼康35毫米相机、2台16毫米DAC摄影机及所有相关镜头、2台电视直播摄影机、1台全景相机和1台测绘相机。照相机共使用了31卷胶片,拍摄了3999张照片。测绘和全景相机在轨道上还拍摄了4878张照片,而16毫米DAC摄影机曝光了13卷胶片。水星计划初期格伦使用的40美元的民用相机和这不可同日而语。

《阿波罗:太空摄影史诗》,[英]安迪·桑德斯(Andy Saunders)著,伊岚译,原力|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25年4月。澎湃新闻经出版方授权发布。